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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野派》作为今年奥斯卡冲刺片,已入围2025年奥斯卡金像奖10项提名,今年1月已获金球奖、英国电影学院奖的最佳影片、导演、男主、配乐等。尽管陷入AI技术争议,《粗野派》仍是部严肃题材的史诗类剧情片。阿德里安·布罗迪的表演让钢琴家席皮尔曼穿越屠杀与废墟,来到大洋彼岸的美国呼吸自由空气,这回,他将身份改为匈牙利移民建筑师,人物和故事均为虚构,不变的是犹太人和艺术家身份。《粗野派》源于建筑学中的“粗野主义”,但涉及议题不止建筑,而关于移民、国家、意识形态和资本主义,透露出争议性的政治倾向,即对美国梦和资本主义的批评,及对锡安主义的影射。
主人公拉斯洛移民美国后的经历,其残忍冷酷程度,与在欧洲犹太集中营的肉体折磨,究竟哪种更痛苦,已难以衡量。正如今年入围奥斯卡的另一影片《真正的痛苦》所阐释,美国犹太难民后代参观祖辈在欧洲待过的纳粹集中营,试图体会痛苦,却无法抵消他们作为新一代美国人的精神危机。影片的政治意义不言而喻,《钢琴家》试图消除对德国和纳粹脸谱化偏见,选择人性化和解,《粗野派》在当下国际时局中却更具野心,即倚靠人道主义救助和难民救济,已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粗野派建筑(Brutalism)是1950-1970年间流行的建筑流派,属现代主义建筑,最早源于瑞典建筑师汉斯·阿斯普隆德(Hans Asplund)1950年在乌普萨拉建设的格思别墅(Villa Göth),别墅呈方形,由砖头构成,受建筑师勒·柯布西耶影响,由英国建筑师史密森夫妇(Alison&Peter Smithson)进一步发展。代表建筑是英国伦敦公屋项目巴比肯中心,和柯布西耶的法国马赛单元楼(Unité dhabitation)、印度昌迪加尔市政建筑群、法国朗香教堂。
粗野派建筑强调的道德、原始和低成本,契合了主人公拉斯洛的精神内核:向往自然、纯粹,追求平等和本质,他与工地上的黑人劳工平等相处,为追求艺术理念与施工队伍屡次争论,面对范布伦家族的强大资本、人脉和权力,他通过粗野派建筑表达对平等、道德和尊严的追求。范布伦家族的新古典主义豪宅庭院,代表美国老钱阶级对老欧洲贵族的向往,而初次到访范布伦宅邸,就大胆启用粗野派设计理念,对书房进行极简主义改造,也是拉斯洛的无声宣言:坚持简单、初心和平等。
高芬格(Ernő Goldfinger)是生于布达佩斯的犹太人,1930年代移居英国,是英国粗野派建筑代表人物,上世纪60-70年代他在伦敦东部建造的Balfron Tower、Carradale House和Trellick Tower三座建筑以粗犷的混凝土风格著称,被视为现代主义传奇激进分子。马塞尔·布劳耶(Marcel Breuer)可谓最接近男主设计风格的原型人物,与男主一样,布劳耶也是匈牙利人,也曾在德国包豪斯学院学习艺术,后移民美国。布劳耶的瓦西里椅(Wassily Chair)和塞斯卡椅被《》称为20世纪最重要的椅子之一,也是电影中书房躺椅的灵感来源。布劳耶在美国还设计过上百座现代主义建筑,包括1968年建的美国住房及城市发展部总部。另一位来自包豪斯的匈牙利裔摄影家拉斯洛·莫霍利-纳吉(László Moholy-Nagy)与男主同名,1937年移民美国,创办了“新包豪斯”芝加哥设计学院。
谈到男主的犹太人身份,特别是他来美后的遭遇,不得不提另外两个原型人物。爱沙尼亚裔犹太人路易斯·康(Louis Kahn),1906年为躲避日俄战争移民美国,与男主相同的是,路易斯来美后生活贫困,曾落脚在北费拉德尔菲亚老城中讲德语和意第绪语的犹太街坊,后在宾夕法尼亚州和费城执业,代表作沙克生物学研究所(Salk Institute)以几何形式呈现混凝土和砖块,兼具实用性和耐久性。路易斯·康将他的建筑场地称为“废墟的反面”,被评论为“流露出永恒、有时甚至略显邪恶的氛围,看上去就像是宇宙中另一文明在匆忙清空之后遗留下的痕迹”。
拉斯洛·托斯身上还有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画家马克·罗斯科(Mark Rothko)的痕迹。罗斯科是拉脱维亚裔犹太人,1913年移民美国,在美国过着贫苦生活,为了生存曾投靠其在美国的叔叔,在仓库打工。1964年,罗斯科受德州石油大亨John de Menil委托,建设罗斯科教堂(Rothko Chapel),八角形形状以拜占庭式教堂为基础,三联画格式以十字架绘画为基础,他将这座教堂视为朝圣之地,存放他的“新宗教”风格作品。
对移民建筑师而言,为更好融入建筑业,大多都会改名换姓,这也是移民的无奈。男主的表兄阿提拉(Attila)为融入美国而改名,也能从现实中找到真实参照。路易斯·康原名伊策莱布·施穆洛夫斯基(Leiser-Itze Schmalowski),为去除沙俄犹太元素,1915年更姓为康;马克·罗斯科原名马库斯·罗斯科维茨(Markus Rothkowitz),是典型的沙俄犹太名字,为隐去犹太身份,他将“维茨”去掉,留下罗斯科为姓氏;美国乌克兰裔艺术家约翰·格拉瀚(John D. Graham)彻底去掉了俄语名伊万·格拉缇亚诺维奇·多姆布罗斯基(Ivan Gratianovitch Dombrowsky),以美式名字闯荡艺术界。其中值得一提的,还有来自德国的包豪斯建筑师密斯·范德罗。
电影中有个隐蔽的细节,是实业大亨哈里森·李·范布伦(Harrison Lee Van Buren)的姓名。范布伦的名字与建筑师密斯·范德罗(Ludwig Mies van der Rohe)颇有若即若离的关系。密斯·范德罗是德国包豪斯学校校长、粗野派建筑师,建筑名言“少即是多”(Less is more)就出自他口。范德罗原名马里亚·路德维希·密夏埃尔·密斯(Maria Ludwig Michael Mies),为从商人之子向柏林建筑精英转变,密斯略去名字中的马里亚(Maria)和密夏埃尔(Michael),加上范德罗(van der Rohe),Rohe是密斯母亲的婚前姓氏,以便让名字更有贵族感,为避免冒犯真正的德国贵族,他用荷兰语van而非德语von。1913年,范德罗迎娶富裕工业家之女阿达·布伦(Ada Bruhn),布伦(Bruhn)与电影中的实业家布伦(Buren)高度相似。
粗野派建筑是一种哲学,即社会主义乌托邦概念,在1960年代中期至1980年代末的欧洲国家建筑中占有重要地位。在波兰,粗野派建筑叫Blok,在罗马尼亚叫Bloc。在民主德国,粗野派建筑名叫Plattenbau,是东柏林城市建设的标志,Plattenbau大规模使用预制板和墙体,快速搭建成组合式建筑,不仅成本低廉,还能够快速解决住房需求,在东柏林和德国东部城市大量涌现,形成连绵整个街区的统一建筑群,以今天柏林马尔灿(Marzahn)区的单元楼群为代表。
在原捷克斯洛伐克,粗野派建筑被视为试图创造民族,同时也是现代社会主义风格的尝试,被称为平板或板楼(Panelák)。代表性Panelák是1984年建于斯洛伐克东部最大城市科希策的大型单元楼群阿哈诺夫斯基社区(Sídlisko Ťahanovce),这里曾是社会主义模范小区,现在已经没落。由于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工作机会和娱乐设施,更富裕的居民已经搬离这里,居民人数正在缓慢下降,长期受困于交通堵塞和犯罪。
当男主在1960-1970年代的美国建造粗野派建筑时,该建筑也在同期的家乡匈牙利如火如荼地开展。1961年,第一座实验性居民板楼在旧称为“斯大林城”、现名为多瑙新城(Dunaújváros)的新工业城市建成,1965年第一座预制板面大楼在布达佩斯建成。据调查,拥有三间或更多卧室的单元楼Panelház在匈牙利的比例,从1960年的9%上升到1990年的35%,占布达佩斯城市住宅建筑的31%,在多瑙新城高达60%,到2011年,匈牙利全境有大约83万套粗野派建筑。随着苏东剧变和解体,作为人类乌托邦共同体的“粗野派建筑”已成为过去式,粗野派建筑师拉斯洛的美国梦,终以僵梦结束。
粗野派曾是以色列犹太人定居点的建筑风格,位于以色列北部的定居点雅科夫(Zikhron Yaakov)的工人康复之家(Mivtachim Sanitarium)1966年由以色列建筑师Yaakov Rechter设计,是以色列工会疗养院,以方便工人群体休息康养。建筑受以色列养老基金公司赞助,于1966-1969年完成建设,并于1973年获当年以色列建筑奖。Yaakov Rechter的另一个代表建筑是1981年完工的特拉维夫卡尔顿酒店,粗野主义建筑是特拉维夫地中海海滨的地标。
以色列公共市政建筑多粗野派风格,特拉维夫市政厅1957年由以色列粗野派建筑师梅纳赫姆·科翰(Menachem Cohen)打造。这里是公共活动和仪式的中心区域。曾多次被以色列民众用来表达与其他国家的团结之情。市政厅广场最初名为以色列国王广场,1995年为纪念拉宾遇刺,更名拉宾广场;2017年巴士袭击事件后,这里曾遍布埃及国旗,表达对埃及的声援;2023年土耳其地震后,市政厅通过点燃灯光声援土耳其。特拉维夫艺术博物馆也是以经典的粗野派建筑,是特拉维夫最重要的文化机构,收藏野兽派、德国表现主义、立体主义、未来主义、俄国构成主义、风格派运动和超现实主义等现代艺术,挂在博物馆入口的是美国波普艺术家罗伊·利希滕斯坦的双面板墙。
范布伦的消失,就像他的突然出现一样诡异。他或因羞耻而躲避,或因惭愧而自杀,或许故意失踪,未来将再次改头换面,以全新的名字和身份东山再起,就如许多美国富豪一样。粗野的不仅是建筑,也是人本身。野蛮基因和惯常的虐待,在范布伦家族史中若隐若现,虐待可能从范布伦缺位的父亲开始,改为母姓后受到母亲精神控制,转化为对儿子哈利的虐待,哈利对其双胞胎姐妹也有虐待倾向。野蛮也发生在拉斯洛及其亲人身上,拉斯洛经历过大屠杀,妻子遭受病痛折磨,侄女在纳粹集中营遭遇虐待,电影还隐约提及了范布伦之子哈利对拉斯洛侄女的性侵。
粗野派建筑的平等主义,与资本的贪婪极权,虽截然相反,却又何其相似。讽刺的是,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粗野派建筑也被视为极权主义象征,遭到。《经济学人》杂志曾指出,粗野派建筑不受欢迎,多方呼吁拆除这种建筑:“历史上很少有建筑像粗野派这样,遭到如此多,被这么多人要求拆除。”2005年,英国电视节目《拆迁》曾进行公众投票,选出12座应被拆除的建筑,其中8座是都是粗野派建筑,批评者认为粗野派建筑的“冷酷”投射出极权主义氛围,建筑材料风化,表面容易被涂鸦破坏,是城市衰败的象征。近日,刚刚上任的美国总统特朗普,称粗野派建筑“辣眼睛”,是“老古董”和“外国货”,将对粗野派建筑发起“文化之战”。